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79章

關燈
就算在無數憧憧人影之中,闌珊還是一眼就能看見溫益卿。

她難掩詫異的目光從那張臉上往下,看到溫益卿身邊牽著一個小孩子,竟正是言哥兒!

溫益卿像是也沒料到會跟她撞見,四目相對的剎那,他卻又迅速的恢覆了平靜神色。

因為身處鬧市,不便行大禮,溫益卿便只拱手垂眸道:“給您請安了。”

闌珊籲了口氣,緩緩點了點頭。

那邊言哥兒卻驚喜交加的跑了過來:“爹爹!”不由分說抱住了闌珊的雙腿。

自打上次解開了心結,加上王鵬阿沅又照顧的很好,且也不阻礙言哥兒去見溫益卿,正如闌珊所說,沒有人不要他,反而都對他很好,這孩子自然高興極了。

更加上因為言哥兒在宮內陪著趙元斐讀書,溫益卿又時常隨著楊時毅進宮,偶爾也能遇見,像是喜上加喜,所以言哥兒的性子也逐漸有些活泛起來。

“你……”闌珊抱住他,摸了摸頭:“你自己出來的?”

言哥兒仰頭看著她道:“娘許我跟著溫叔叔出來玩耍的。”

他望著闌珊,又看向西窗懷中的端兒,便又歡天喜地地叫道:“世子!”放開闌珊,卻去逗趙承胤。

闌珊看著言哥兒眉眼帶笑的樣子,又看看溫益卿淡然而立,此刻鄭適汝跟她說的話又在耳畔響起。

街口人多,他們站了這片刻,又有一堆人走來,把溫益卿擠得晃了晃,幾乎站立不穩。

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往前幾步,給推擠著快到闌珊身旁了,這才皺皺眉,竭力穩住身形。

闌珊問道:“溫侍郎是要……要去看香橋會嗎?”

溫益卿略覺狼狽,斂眉道:“正是。娘娘也是?”

闌珊道:“本來打算去的,可是人太多了,怕出事。侍郎不如也別去了。”

溫益卿剛才給那人潮推了推,正有些不悅,也不願意再受這份擁擠,但是因為答應了言哥兒的,便沒有立刻同意闌珊所說。

闌珊見狀,以為是他怪自己自己多嘴了,便道:“我只是為安全著想,並無他意。”

溫益卿這才道:“什麽他意?”他看向言哥兒,道:“本來我是因為應承了那孩子,不想食言而已。”

“原來如此,”闌珊回頭,笑說:“言哥兒想的怕不是去看那香橋會,興許他是……想借著這個機會,多跟侍郎相處相處罷了。”

溫益卿微微一震:“你……”

這會兒言哥兒跑了回來:“溫叔叔,爹爹你們在說什麽?”

闌珊笑道:“我在跟你溫叔叔說,那南街上人太多了,怕把你擠丟了呢。”

言哥兒脫口說道:“有溫叔叔在,我是不怕的。”說著便拉住了溫益卿的手,可這孩子很機靈,忙又探出左手,把闌珊的手也握住了,如此一來便做到了不偏不倚,沒有厚此薄彼了。

溫益卿低頭看著這孩子,又看向闌珊,突然改變了主意。

“多謝好言相勸,”溫益卿微微一笑,道:“既然這樣,索性就不去了,只是我從這條街上過來的時候,看到雲霄樓,那裏的二層樓上隱隱能看見南街,不如一起去坐一坐?”

闌珊沒想到他竟開口相邀,雖然她心裏很沒什麽了,甚至有一種想要“化幹戈為玉帛”的示好之意,本要答應的,可又知道趙世禛未必喜歡。

才要拒絕,言哥兒晃了晃她的手道:“爹爹,咱們去吧?”

言哥兒開口自然又是不同了。

飛雪跟鳴瑟在後面對視一眼,雖然也知道趙世禛不會高興,可畢竟闌珊是太子妃,只看她如何行事就是了。

見狀無奈,只得跟上。

因為距離南街很近,又是七夕節,雲霄樓上本也是人滿為患的,幸而有一張桌子是客人預訂的,掌櫃便命小二領了他們上樓。

靠窗落座,果然可以看見南大街,燈火輝煌,猶如繁星點點,別有一番喧騰景致。

言哥兒喜歡極了,西窗也抱著端兒立在欄桿前看夜景,一大一小都樂不可支。

小二送了茶點上來,溫益卿便問闌珊道:“聽聞你之前去了慈幼局,那個書堂沒有什麽嗎?”

他不問血案,卻只問這個。

闌珊道:“目前並沒看出什麽,侍郎可去過?”

溫益卿瞥著她,並不回答。

闌珊給他看的不自在,便道:“怎麽了?我說錯什麽了?”

溫益卿道:“還記得在湄縣時候你跟我說過的話嗎?”

“當然。”

溫益卿思忖著說道:“既然記得,我便不叫你娘娘,你也不必以侍郎稱呼,我們依舊以舊日相稱如何?”

闌珊楞住。

溫益卿淡淡一笑道:“怎麽,是因為太子殿下不允許,你怕他生氣?”

闌珊臉上微紅:“不是,只是沒想到你會……提起這個。”

溫益卿哼了聲,晃了晃杯中的茶:“我大概只是有些厭倦了,‘娘娘’,‘侍郎’,假惺惺的,讓我想笑。”

闌珊不由也笑了:“那我以後就、仍舊叫你師兄嗎?”

“你的師兄是工部尚書,內閣首輔大人,我卻不敢占了,”溫益卿微笑,又問:“你怎麽不叫我卿哥了?”

闌珊咳嗽了聲,有點不自在。

溫益卿又一笑:“放心,這不過是玩笑的話,你若敢這麽叫我,太子殿下怕是殺我的心都有了。他現在要殺我自然更是易如反掌了。”

闌珊忙道:“不是的。別這麽說。五哥……太子不是好殺的人。”說到最後這句,聲音有點兒低。

此刻,言哥兒正叫他們兩個看外頭的景色,溫益卿回頭看了一眼,對闌珊道:“你好像有話跟我說?”

闌珊略覺忐忑,終於說道:“宜爾跟我提起一件事情。”

“安王妃?說的什麽?”

闌珊道:“宜爾說、說起讓言哥兒認祖歸宗的事情。”

“認、我嗎?”溫益卿問。

闌珊點頭道:“是。”

溫益卿垂了眼皮:“這件事當初我提過的,你沒有答應。”

他果然還是記得此事,甚至還有點兒耿耿於懷的。

闌珊道:“此一時,彼一時,你是聰明至極的人,怎麽會不懂。”

溫益卿長嘆了聲:“是啊,當時我求的,是你跟言哥兒,但是現在你貴為太子妃了,便萬事想開了嗎?”

“你要是還怪我,我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”闌珊道。

溫益卿凝視著她,沒有立刻回話。

在闌珊身後,飛雪立在窗戶旁,一邊看著言哥兒端兒等,一邊也聽著這邊的動靜。

半晌,溫益卿才道:“我不怪你的。”

闌珊的雙眸微睜。

溫益卿道:“的確我曾經恨過你,恨你為什麽選他,但是……自打在湄縣你那麽勸我,我已經放下了。”

闌珊有些欣慰,又有些動容:“我、我只想你好。”

溫益卿點頭:“你這個人,最是心軟,我豈能不知?嗯……認祖歸宗,你若願意自然無妨,但也要看阿沅的意思。”

“這麽說你也是答應的?”闌珊問。

溫益卿端起面前的一杯茶,挑唇輕笑:“你跟安王妃都是為了我好,我怎麽能不領這情?”

兩人說話的功夫,鳴瑟立在欄桿前,自然也聽的一清二楚。

心裏感慨著幸虧趙世禛不在,不然的話,只是聽了這句話,只怕就要擰出醋汁來了。

正思忖著,卻見長街上有一道身影,極為快速地越過人群,竟是向著此處奔來。

慈幼局。

今日是七夕,加上王院長之死早就結案了,慈幼局也是一番太平無事的安閑景象。

只是因為太子妃賜物的事情,引得京內的許多貴婦人也紛紛效仿,眾人忙亂了幾日,總算能夠借著七夕的機會好好休息一番,一時間到處都是閑散說笑的聲響。

正是戌時最熱鬧的時候,有道人影翻墻而入。

這人恍若鬼魅,沿著回廊往前而行,刻意地避著人。

他所走的路就跟徐勇當日引的路一模一樣,只到了那分岔口的時候,卻向著姚升去探的正前方急奔而去!

行了片刻便過了座小石板橋,橋下有潺潺流水,原來旁邊是個湖泊,湖泊不大,湖水也並不怎麽深,頂多及腰而已。

過了石橋後再幾步,就是教習跟王院長的寢處,這人卻並不往前,反而到了繞到湖邊上,且走且打量,終於在某個地方停了下來。

他單膝跪地,擡手往下面撈去!

手臂沒入了湖水之中,試了幾次,卻找不到什麽。

耳畔聽到嘩嘩水聲,這人有些著急,越發伏底了身子,竭力探臂又找了會兒,終於握住了一樣東西,他心中大喜,忙將那東西撈了上來。

他抱著那東西,如釋重負,又忙抖開了翻找,但找了半晌,卻並無所獲。

正在疑惑的時候,卻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道:“公子在找什麽?”

那人大驚!猛然轉身!

身後突然間多了幾道人影,竟不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。

這人楞了楞後,本能地拔腿欲逃,誰知來路上也閃出幾道影子來。

此刻有人點起了燈籠,燈光之下,照出了姚升的臉,仍是那種狐貍般精明的笑,但眼神卻是極冷的。

而給他冰冷的眼神盯著的那人,容貌清俊,赫然正是王昊王公子!

王昊的懷中抱著一包濕淋淋的東西,像是一件衣物。

大理寺的差官帶了王公子來到內堂。

在最初的驚魂之後,王昊飛快鎮定下來,竟問道:“姚大人等各位在此有何公幹嗎?”

姚升看著他強作無事的表情,其實倒也有幾分佩服他的應變:“當然有公幹,這個就叫守株待兔。”

王昊詫異道:“這是何意,我卻不明白。”

姚升問:“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,不如請王公子先告訴我,公子從湖裏撈出來的是什麽?你半夜三更跑進了慈幼局,又費心到小湖邊撈起這東西,又是為什麽?”

那件衣物泡在水中多日,上頭的汙漬幾乎都給沖刷幹凈了,但仍不免還有些殘存,正是之前姚升吩咐去找的那件血衣。

王昊眼神微變,終於道:“這個麽……其實是這樣的。”

他笑了笑,道:“我因聽說殺死了王院長的真兇伏法了,兇器也都找到了,可卻少一件血衣,我從徐兄口中得知,太子妃娘娘親臨的時候曾叫他帶著重走了一遍,我便推想太子妃是不是懷疑真兇是打這條路上來的,徐勇又是一心想破案,我很想要幫忙,便大著膽子揣測這血衣會不會也在這路上,而這路上能藏東西的地方不多……我才在這裏找的,沒想到果然找到了,本想拿去給小侯爺邀功的,想不到反而讓姚大人誤會了。”

姚升開始真心佩服王公子了,這巧舌如簧臨時機變的本事倒是出色,雖然是現編的,卻合情合理。

他又暗恨徐勇居然把這些事情也告訴了出去。

“哦?”姚升笑道,“那怎麽會這麽巧,王公子一找就找到了呢?”

王昊順勢道:“我也沒想到,這大概就是巧合、運氣好吧。”

王公子似乎篤定了只要自己咬緊牙關,姚升就奈何不了他,畢竟他先前沒找到他要找的那件關鍵東西。

姚升卻依舊笑意不變:“差點兒我就相信了公子所說了,如果……沒有這東西的話。”

他說著,便把背在身後的手抽了出來,輕輕張手。

在姚升手心中吊著一塊玉墜子,搖搖晃晃,晶瑩剔透:“王公子是在找這個東西吧?”

王昊臉色大變,緊閉雙唇。

他之所以不惜冒險潛入慈幼局,自然不會是為了徐勇找什麽血衣,而正是為了此物。

因為他知道,一旦此物給人發現,立刻就會懷疑到他身上。

果然姚升道:“王公子怎麽不說了?巧的很,這個東西也是我從那個血衣上找到的,只是比你快一步,找到之後才把血衣裹了石頭放回原處……就等著公子你現身呢。”

王昊臉色灰白。

原來闌珊當初說將真兇伏法的消息公之於眾的時候,姚升很快就會意了。

他畢竟是大理寺中經驗豐富的好手,立刻就明白闌珊不是真的要結案的意思,而是順勢而為,想要引蛇出洞。

於是他營造出大理寺的人已經從慈幼局撤了的假相,加上太子妃捐錢、貴婦們效仿等,果然歌舞升平的讓王昊以為風頭已經過了。

姚升道:“這塊玉佩,是公子你家傳之物吧,不必否認,畢竟這種假話一戳便破。”

王昊盯著那玉佩,並未否認。

姚升勝券在握,笑道:“王公子還有什麽話說?”

王昊的嘴角微微抽搐,然後他說道:“就算這個是我家傳的玉佩,我也、不知道它竟會在此處,也許是那天晚上不知掉在哪裏,卻給那兇手撿了去……也是有的!”

姚升很詫異:到了這種地步他還能死咬不放。

王昊定神,冷笑道:“何況,徐勇也說過了,那天晚上,我們本是在一塊兒的,從不曾離開!我又怎麽可能化身分影的前去殺人?”

姚升沒有回答,因為他聽見了腳步聲。

他知道自己等的人來了。

而王昊話音剛落,外間有個溫和的聲音響起,說道:“公子說的很對,也正因小侯爺的證詞斬釘截鐵,才讓我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想錯了,直到姚大人發現了那件藏在湖底的血衣,然後我又讓徐勇重走了一遍,才弄清楚了你們用的手法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